刚过去的整个星期,有一大半是驻扎在新达新加坡采访世界城市峰会和东亚宜居城市峰会,听了很多市长官员的城市发展与管理经验,特别是威灵顿、墨尔本和横滨这些著名的宜居城市。
墨尔本市长苏震西在国家发展部长马宝山主持的东亚16国城市研讨会上说,该市根据五项原则,从1997年开始把墨尔本打造成宜居城市。短短5年后,墨尔本在2002年、2004年和2005年被《经济学家》评为世界最适合居住城市。
峰会结束,一切工作回复到日常的采访作业。回到报馆上班的第一天,就收到陆路交通管理局为建造市区延长线而征用七层楼酒店的消息。
内心升起怅然若失的感觉。
很多年前第一次经过七层楼酒店,就好奇怎么有一栋不高不矮的建筑物矗立在一大片空地中央。
随着采访国家发展专线的时间越长,就越发觉得这不太符合政府向来做规划的态度——一小栋建筑挡着了一大块地的发展前景。
后来酒店对面建起了一栋顶层有8个奥斯卡铜像的侨福广场,同样是在一大片空地的中间,左右各有一片空地。
原来,把大厦建在空地中间,也无不可。
随着认识七层楼酒店的时间越长,对酒店的情感也越强烈。笔者没真正造访过七层楼酒店,但是多年来毕竟听过点点滴滴的故事。
前几天征用土地的消息公布后,酒店业主说,她早就料到酒店会有这么一天。乍听之下,实在有点悲凉,有一种“等死”的感觉。
业主在那里做生意,似乎没有什么保障。即便土地和上面的建筑是你的,即便是永久地契,一句“为国家发展必须征用”,你也无计可施。
其实,有关当局回答媒体询问时说:“征用七层楼酒店是为了方便展开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重建计划。新的白沙浮地铁站,有一部分将位于七层楼酒店底下。拆除它能让地铁站与四周的建筑物和地铁线,有更好的衔接。这也有利于行人网络的规划,以及实现这个地区的其他城市规划计划。”
这样的回答,意图不言而喻,就是方便该地段作为一个整体出售。
小小新加坡人,面前经常被摆上一个“国家利益”,就必须牺牲小我。究竟是国家利益,还是政府利益?究竟政府是保障人民利益,还是保障国家利益,抑或是政府利益?什么样的利益才构成国家利益?难道不是先有家,才有国吗?
七层楼酒店的黄姓业主可能家财万贯,除了情感上,可能也不在乎这座小小酒店能带来的利益。但是,与这座酒店有情感的新加坡人,会不会又失去一个情感联系?这个家,还是那个家吗?
情感,不一定要真的住在那里才会产生。多少人曾在那个年代光顾酒店顶层的夜总会,去听潘秀琼唱歌,或者几年前曾到那里吃火锅。
市建局经常自豪保留了多少旧建筑。然而,空有外壳,没有内在的旧建筑,保留下来也不过是个空壳。牛车水原居民迁走之后,经过多少年才逐渐恢复神采?即便有神采,那也是为游客而设的牛车水。
最近,北京门前大街重新开放,试图恢复明清时代的京味儿。可是,本报驻北京特派员就说,没有了原有商家和老北京居民的门前大街,就是一组仿古建筑群。
香港有它的魅力,在于一条条的老街仍然存活着。所幸,小印度被保留后,原居民没有迁走,多少留住了小印度原来的特色。
如今这座活生生的旧建筑,为何不保留?难道,进行了这么多年的保留工作,有关当局还没抓到保留的真髓吗?
苏震西提到的五项原则,第一项就是确立城市的个性(identity)与特色(characteristic)。在历史文化丰富的欧洲城市,即使是纽约,许多新旧建筑都是比邻而建的,这是城市的根,也是个性与特色的基石。
如何保留旧建筑是规划师的工作,如何让新旧建筑相辉映是建筑师的工作,如何让新工程不影响旧建筑是工程师的工作。工作没有轻松的,更别说在寸土如金的新加坡,否则为什么拿那么高薪?
海明威曾形容巴黎是一个流动的飨宴。他说:“如果你有幸在年轻时住过巴黎,它会一生跟着你,有如一场可以带走的盛宴。”
新加坡何时可以成为一个流动的飨宴?甚至让人不想结束的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