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04

两种族,两宗教


  在全民反稀土的那一天,来西首相吉没有先平息群众的怒火,反而出人意料地宣布把国内的泰裔列为土著(Bumiputra)。这样的宣布让土生土裔和印裔(非土著)马来西亚人情何以堪!

  在那一场蔡林的“王对王”辩论中,民主行动党党魁林冠英在破题时就提到,两线制不会沦为两种族制,因为马来西亚政治当前就已经是两种族制——土著与非土著,而非巫、华、印的三大种族。

  事实上,除了两种族现象,场地彼岸还有两宗教现象——回教与非回教。虽然两种族和两宗教现象的根源可以追溯到殖民地时代的分而治之政策,但却是在强人马哈迪治下成形。

  英国人早期在马来半岛主要从事香料贸易。在逼迫马来邦苏丹于1874年和1888年签订邦咯条约和彭亨条约后,英国殖民地政府初具雏形。当时的马来半岛因为橡胶业和采锡业发达,而从中国和印度引进了不少苦力,英国人虽然是政府,却面对如何以少数统治多数的挑战,分而治之的概念和政策于是出炉。加上达尔文的演化论在当时的欧洲引起物竞天择的辩论,社会达尔文主义和种族主义萌芽,为欧洲的殖民政策和白人至上观念提供了合理化的基础。

  在被殖民的东南亚和南亚地区,殖民者从不经意的在笔记中描绘不同种族之间的差异,逐渐过渡到致力于塑造种族概念,莱佛士、瑞天咸等都留下了不少这样的笔记和著作。

  于是,马来人被塑造成只适合农业和渔业的族群,华人适合从商和采锡,印度人留在园丘里。这种刻板印象甚至还存在今天的社会里。

  殖民地政府为了便于管理,从1871年开始进行人口普查,三大种族的概念便是从这样的人口普查开始定形的。每一个种族有各自的首领,方便殖民地政府掌控。

  这种分而治之的政策不断发展和延续,后期甚至培养了一批批不同种族的精英分子。三大种族后来成了种族政党、马来亚独立、马来西亚成立的基石。

  种族政治是殖民统治和当时冷战大环境的必然结果。英属马来亚争取独立时,美苏刚开始冷战。马来半岛曾出现过非种族的政党,但因为左倾而被殖民地政府剿清。有了殖民地政府的保送,保守和亲西方的种族政党顺理成章取得独立后的统治权。

  种族政治的最大问题是必须按照种族比例分配利益。追根究底,政治就是搞利益再分配,只要为政者能够做到大部分选民接受的公平,当选就不是问题。

  然而,从一开始便有实施缺陷的新经济政策和马哈迪的强人政治,却让利益分配变得越来越不公平。这种利益分配在实行50多年后的今天,即便不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也肯定是痼疾难治。

  亚洲金融风暴之后,经济发展势头受阻,经济蛋糕越做越小,各种顽疾暴露无遗。这么多年来,种族间的鸿沟并没有被新经济政策填平。兴权会、土权组织等的出现,只是正式宣告种族政治与政策的失败。

  巫统和回教党(现称伊斯兰党)的竞争,则是促使马来西亚越来越回教化——两宗教化的主要因素。1974年回教党加入国阵之后,以安华等人为首的学生运动崛起成为最大的反对派。回教党虽然后来退出国阵,但在选民心中的信誉已受到打击。回教党原本期待安华加入,能带领回教党走出颓势,不料安华被马哈迪成功拉拢,让回教党大受打击。

  1979年伊朗回教革命带动世界各地的回教化运动,救了回教党一命。在党主席尤索拉哇(Yusof Rawa)领导下,回教党趁回教化运动之势而起,同马哈迪抢夺道德制高点和回教话语权。回教党和马哈迪竞争的结果,就是马来西亚越来越回教化,如今连情人节也成了执政阵线与反对阵线的角力场。

  有学者就指出,回教化的结果是宗教机构涌现,进而掌控了回教徒的许多人身自由;相比之下,非回教徒的信仰自由却没有很大的变化。

  强人政治在2003年结束,松了一口气的选民在2004年给予好好先生阿都拉莫大的支持,算是对强人下台的一种表态,却让巫统表错情,误以为自己不再需要马华和国大党。四年的一党独大不仅让国阵在2008年大输,也造就了两线制的雏形。

  然而,两种族和两宗教现象已是根深蒂固,甚至到了难以逆转的地步。要纠正这历史的错,恐怕不是一代人力所能及的。

2012/02/05

博弈东亚


  美国去年底宣布“重返洲”,在已然暗流汹涌的东地区掀起波澜。

  本学期在上一门有关东北亚国际关系的课,探讨的正是中国、日本、朝鲜半岛与美国及俄罗斯的国际关系。自称“美国首位太平洋总统”的奥巴马此时宣布重新把视野聚焦于亚太地区,仿佛就是为这一门课量身打造的案例研究。

  小时候就留意到,有的世界地图把北美洲和南美洲画在地图的左边,有的把美洲画在右边。美洲在左边的地图,欧洲和非洲就在地图的正中央,这是以欧洲为中心的世界地图;美洲在右边的地图,亚洲就在正中央,是亚洲为中心、亚太世纪的世界地图。

  二战结束后,欧洲是解决战后问题的重心,日后迎来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华沙条约组织、欧洲联盟等这类冷战和西欧大团结的区域组织。

  几千公里外的东亚不是当时的重心。虽然美国占领了日本,但并没有及时协助东亚解决二战遗留的问题,包括各国对日本没有为侵略战争深切道歉而遗留至今的互不信任。冷战爆发后,欧洲因为美苏两大核力量对峙而相对稳定,东亚反而成了冷战热点,包括海峡两岸、朝鲜半岛和南北越。

  美国入侵伊拉克推翻萨达姆政权,至今无法协助伊拉克建立起有效、有力量的民主制度,所以有人说,爱到处散播民主精神、推行民主制度的美国只懂得开枪,却不懂得如何重建社会秩序(国际秩序)。

  冷战促使美国学术界积极研究国际关系,建立了各种国际关系理论。讽刺的是,没人预先得出苏联会解体、冷战会结束的结论。

  冷战结束后,却有不少学者根据理论,在1990年代初预测东亚将成为下一个冲突热点。当然,也有不少学者反驳这样的悲观看法。时至今日,东亚没有爆发冲突,被理论派学者认为只是时间未到。

  如今,随着美国把焦点从中东转移到亚太区,美国围堵中国的观点再次甚嚣尘上。

  现实主义派(realism)学者如约翰·米尔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肯尼思·沃尔兹(Kenneth Waltz)、亚伦·弗里德贝格(Aaron Friedberg)等坚信,中美注定会对抗,因为当中国越来越强大,它会要打破现今这套由美国领导的国际秩序,建立一套适合自己的新国际秩序。中国对南中国海主权争议区的强硬态度、持续增长的军事开支等,就是实证。

  相互依存派(interdependence)学者如康灿雄(David Kang)、江忆恩(Alastair Iain Johnston)、沈大伟(David Shambaugh)、陆伯彬(Robert S. Ross)等则认为,中国通过武力扩张将面对弊大于利的局面,因为中国至今获得的利益,有赖自由经济的完整性和正常运作。打破这套国际秩序,中国只会得不偿失。

  我觉得更有趣的是,持中国和平崛起论的一派,不是拥有亚洲血统,就是熟悉中华文明的汉学家或政治学者。旅居加拿大的中国学者陆钢就在《中国威胁谁?解读“中国威胁论”》一书中,点名江忆恩和柯庆生(Thomas J. Christensen),说他们不仅汉语讲得非常好,而且精通政治学、国际关系理论,中国历史和中国的古代文化,包括战略文化。江忆恩在1998年出版的《文化现实主义:中国历史上的战略文化和宏韬伟略》一书中,引用了大量的中国古书典籍。不知晓的人,还以为作者是一位中国人。

  有同学认为,这些学者因为懂汉语、认识中华文化,所以对中国崛起的见解异于现实主义派或自由主义派学者。有教授则认为,有不少学者确实是理论的忠实支持者。诚然,理论之于国际关系学科,宛如《圣经》之于基督教或天主教;没有了理论,国际关系学科就荡然无存了。

  两个星期前在新加坡国立大学聆听约翰·艾肯伯里(G. John Ikenberry)教授的讲座,题为“美国、中国与亚洲未来的均势”。虽然艾肯伯里不认同美国国力正在下降的观点,但他也不认同美国和中国必将因为中国崛起而掀起对抗的看法。

  滥觞于17世纪的民族国家与主权概念,彻底改变了封建中国,让现代中国成为民族国家和主权概念的最坚定支持者,因为惟有这套概念能确保中国免受外国干预,避免八国联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而目前由美国领导的自由市场国际秩序,让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受益匪浅——中国商品得以进入开放的全球市场,成熟的国际组织和体系如世界贸易组织、布雷顿森林体系( Bretton Woods)、联合国等,让中国得以保护自己。艾肯伯里认为,得利于现有国际秩序的中国只会设法保护这个秩序,而不会设法改变它。

  我是乐观派。我相信,世界那么大,容得下合作的中美。

2012/01/08

怎么知道到了马国?


二学期在上一门马来西亚社会与政治的课,讲师法立诺在学校假期前给我们出了一道作业题目:如果你到马来西亚旅行,你会在什么情况下确定自己到了马来西亚?

这是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但我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不过,我决定在最近一次朋友聚会时做一个简单的“民意调查”,结果我从朋友那里得到的第一个答案,印证了我心中所思:当你开车到南北大道时,遇到交通警察拦截跟你要“咖啡钱”时,你就可以确定你到了马来西亚。

我想,这是很多人的共同经验。我自己试过在马来西亚开车时,三四次无故被交警拦截要“咖啡钱”。在网上也经常看到朋友通过电邮或在面簿分享“咖啡钱行情”,不同的违规价钱不同,就连城市和乡区也有不同的行情。

对进行地区研究(area studies)、经济研究的人来说,贪污腐败是一个热门课题。有趣的是,我在搜寻过程中发现,针对贪污腐败的研究虽然不少,但单独针对马来西亚贪腐情况的并不多。最主要的原因是马来西亚的贪腐情况其实并没有像印度尼西亚或印度那样,成为系统性腐败,也就是公共和私人领域,从上到下都存在着贪腐现象。

民政党创党元老、马来亚大学前校长赛胡先阿拉达斯在1990年的著作《贪污:性质、成因与功能》中指出,马来亚在1957年取得独立时,几乎没有什么贪污腐败的问题,但在1967年以后恶化的趋势令人感到担忧。

赛胡先阿拉达斯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纵观国际透明组织(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从1995年至2011年发布的贪污印象指数,在1995年至2008年间,马来西亚的贪污印象指数在4.85.3之间徘徊,国际排名则因为参与调查的国家越来越多而逐渐落后,从1995年的23名滑落至200847名。2009年以后的指数逐年下滑到2011年的4.3,排名也掉到60名。

新经济政策被认为是贪污腐败滋长的温床。协助马来西亚拟订新经济政策的挪威籍经济学家法兰(Just Faaland)在1990年的著作《增长与种族不平等:马来西亚的新经济政策》中指出,有一群马来学者当初就表明,新经济政策的实施过程提供了滋长贪污腐败的机会和空间,因为新经济政策以颁发执照和准征的方式来分配资源,握有决定权的人容易被贪腐侵蚀。

情况确实如此,民主行动党全国副主席、国际透明组织董事局前副主席阿都阿兹在2000年时发表的一篇文章就表明,在1970年代末,公共部门的贪污腐败现象已到了必须关注的地步。

两年前为前首相马哈迪写传记的新加坡东南亚研究院驻院作家巴里·韦恩认为,马来西亚贪腐问题在1980年代以后逐步恶化,马哈迪必须负上不少责任。他认为,马哈迪就任首相后拟定了2020年宏愿目标,倾全力带领国家现代化,力争在30年内成为发达国家。在这过程中,马哈迪必须采取任人唯亲的治国手法及容忍一些人的过失。这导致国家经济在取得长足进步之余,却造就了金钱政治和一时难以根治的贪腐顽疾。

在向朋友做“民意调查”时,友人问我为何不写一些比较正面的题材,例如一看到大道两旁都是橡胶园和油棕园,就知道来到了马来西亚,因为马来西亚是世界的棕油和橡胶出口大国。

其实,马来西亚不仅是棕油和橡胶出口大国,还是世界上少有的资源丰富大国。有多少国家像马来西亚那样,面积不大,却拥有丰富的天然气、石油、富饶的土地、高水平的人力资源?然而,有多少资源是流入了个人或党团的口袋?有多少人因为期待更美好的机会而选择留在国外?

几年前访问德国驻新加坡大使拉瑙时,他提到德国和马来西亚的面积相近。我当时很讶异,因为德国是欧洲经济强国、是大国,脑海中一直以为德国总面积“也很大”。到维基百科查一查,马来西亚总面积约33万平方公里,德国总面积约35万平方公里,确实相去不远。跟马来西亚总面积差不多的国家还有诺基亚发源地芬兰(34万平方公里)、文艺复兴之地意大利(30万平方公里)等。曾经殖民统治马来西亚的英国面积也不过24万平方公里,比马来西亚还要小;曾经发动二战的日本也不过37万平方公里。

当然,国土面积并不能代表一个国家强盛与否,能否善用天然资源和人力资源,才是决定性因素。

2011/12/11

从电影看国际关系


喜欢看电影。修读国际关系学能够通过电影来加深所学,这还真投我所好。

最近就对两部电影颇有感触。一部是期末考的考题《惊爆13天》(Thirteen Days),另一部是考完试后到电影院看的《潜逃时空》(In Time)。

《惊爆13天》讲述196210月肯尼迪政府如何解决苏联在古巴部署核导弹引发的危机。

古巴导弹危机被认为是美国和苏联最接近开战边缘的对峙。那年10月的某一天,美国空军在古巴农村拍摄到苏联在当地部署核导弹的照片。这些核导弹可以在发射后的5分钟内到达华盛顿等美东大城市。这张照片掀开了美苏之间长达13天的外交博弈。

苏联决定在古巴部署核导弹,是因为苏联最高领导人赫鲁晓夫非常不满美国在意大利和土耳其境内部署的数十枚对准苏联的核导弹,所以他决定以牙还牙,悄悄在美国大门外的古巴部署核导弹。

在电影里,肯尼迪的军事首长被描绘成一群好战的鹰派分子。他们因为几年前美军入侵古巴失败而耿耿于怀,极力主张肯尼迪批准他们进攻古巴,摧毁苏联核导弹。

面对困难抉择的肯尼迪肯定是一个熟悉历史教训的总统。他深知一旦出兵古巴,肯定会引发美苏两大阵营之间的第三次世界大战,而且这将会是一场毁灭世界的核战。虽然电影没有交代赫鲁晓夫的想法,但想必他也不愿让苏联和世界灭亡。这不言而喻的共识使得美苏两国互相让步,肯尼迪秘密向赫鲁晓夫承诺会撤除在土耳其和意大利的核导弹,换取苏联撤除在古巴部署的核导弹。一触即发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消弭于无形。

危机也是转机。这场危机之后,美苏关系大为和缓,也进行更多接触。自此,美苏的冷战对峙再也没有升高到1962年的水平。因此,古巴导弹危机被认为是冷战时期一起具有分水岭意义的事件,让两大核武强国深刻感受到一旦爆发核战的恐怖,也成了教授让我们在考试中发挥分析能力和取分的考题。

原本打算在考完试看一部动作科幻片松懈身心,却看了一部讲述病态乌托邦世界的《潜逃时空》。在未来世界里,人类在25岁时便会停止衰老,每一个人都有一年的时间,工作赚取更多时间来延长自己的生命。于是,在这个世界里,时间就是财富,人们搭公车、买食物,都用时间来付账。在男主角威尔居住的社区里,每天都有人因为“时间用完”而横尸街头。

在遥远的另一个社区,却生活着一群“长命百岁”的富人。他们有几百年、几千年的时间。银行家们靠着“借贷时间”给贫穷社区的居民,赚取高额利息;像威尔这样的穷人则陷入一种恶性循环,必须不断工作“赚时间”延长生命,但大部分的“收入”却进入了富人的口袋。

这不正是我们今天熟悉的国际格局、社会面貌吗?这不正是我们在课堂上学到的世界体系理论的体现吗?

世界体系理论是美国社会学家沃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等人提出的一套后马克思主义理论。沃勒斯坦等人认为,根据世界资源分配不均的情况,世界各国可以划分为核心、边陲和半边陲国家。核心指的是发达国家,边陲是指以出口原料为主的发展中国家或贫穷国家,半边陲则是指介于两者之间的国家。核心国家就包括了欧美国家、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本等,边陲国家则有非洲、中亚、中东和南美洲的大部分国家。核心国家支配边陲国家,而且往往会压榨边陲国家,让边陲国家无法从原料出口赚取更多收入,也难以晋升成为核心国家。

我们爱吃的名牌巧克力、爱喝的名牌咖啡,是常被用来解释核心—边陲关系的典型例子。巧克力和咖啡的原料可可及咖啡豆一般来自贫穷的非洲和亚洲国家,欧美知名品牌厂家以低廉价格进口原料,加工后以高价卖出,赚取暴利。这些出口原料的国家却无缘享受这些利益,栽种可可及咖啡豆的农民穷其一生都只能与可可树及咖啡树为伍。这不正是威尔的命运吗?

三年前爆发全球金融风暴后,各国政府竞相利用纳税人的钱拯救“大到不能倒”的金融体系,结果银行家和金融高管继续荷包满满。因为这套金融体系不能倒,所以纳税人只好继续努力工作赚钱,来支撑这套金融体系。

原来我们都是威尔!

2011/11/27

国际关系理论东西谈


何没有非西方国关系理

在东方国家如新加坡修读国际关系学,这很自然是一个大家都会提出的问题,也是我们的基础课程中必上的一堂课。

国际关系学滥觞于20世纪初的欧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特别是冷战时期茁壮成长,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是以西方发展经验为基础的一套理论。非西方学者和学生自然想要验证,究竟这套理论能不能套用在非西方国家。

其实,国际关系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更久远以前的古希腊时代或春秋战国时代。古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在公元前400年左右,在其著作《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指出,雅典的实力与日俱增,让斯巴达感受到威胁。斯巴达人认为,唯有与雅典一战,方能避免斯巴达有朝一日被雅典征服;雅典也必须与斯巴达开战,以维护其城邦及同盟的完整性和利益。于是,两大同盟展开将近30年的战争。虽然斯巴达最终得胜,但两大同盟已是两败俱伤,为日后马其顿统一古希腊铺平了道路。

生活在公元前460年至公元前395年的修昔底德被现代国际关系学者奉为鼻祖,就如同孔子是儒家的鼻祖一样。孔子和修昔底德几乎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修昔底德只是比孔子晚了约100年来到这个世界。

孔子和他的老师老子都是中国春秋时代的思想家。他们流传下来的儒家和道家思想,不只影响了春秋之后的战国时代,还影响了后来的封建中国和整个中华民族。然而,经历了2000多年的儒家和道家思想,为何没能发展出一套国际关系理论?

战国时代有七雄。当时其中一个较为人知的“国际”关系理论,是苏秦和张仪的纵横家。秦国是七国当中最强大的诸侯国,地理位置是当时中国的西部,其余六国则位于秦国的东部。苏秦提出合纵策略,劝说六国联合起来,平衡秦国的势力(历史考究称公孙衍才是合纵策略的推手)。苏秦的同门张仪为秦国服务。他深知六国之间存在矛盾,于是提出连横策略,劝说各国与秦国合作,进攻其他弱国。最终,秦国逐一击败六国,统一了中国。

有国际关系学者认为,中国人自古以来便不存在“国际”的观念。古代中国没有国界和主权的概念,而是以优越的文化与文明影响及吸纳周边社会,让周边社会臣服于“中土”,向“天子”朝贡。古代中国的邻邦日本、朝鲜、越南、游牧民族社会等,都深受中国文化的熏陶,与中国建立了一种朝贡关系。朝贡制度因此被现代国际关系学者看作是古代东方的一种国际关系。

200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中国历代朝廷不曾出现过外交部、大使馆等政府机关,直到大炮在鸦片战争中炸开了中国闭锁的大门。然而,这一炸,让中国人的文化优越感在不到100年内消失殆尽。辛亥革命以后,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以西方思想为基础;1949年解放以后,共产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同样来自西方。洋炮让科技落后的中国人完全割舍了自己坚持了几千年的那一套思想。直到1970年代,毛泽东才首次提出比较广为接受的国际关系理论——三个世界。

在遇上“为何没有非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的问题时,我常想,如果2000多年前的秦国没有统一中国,中国继续维持诸侯国并立的环境,历史肯定要改写。这样的大环境或许就会如同20世纪初的欧洲,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频仍。厌战的领袖和学者纷纷提出各种方案,试图从国际格局、人性的角度,解释战争一再发生的原因,从而找出避免战争的方法。如果当时战国七雄继续争个你死我活,或许当今国际关系理论就会以中国马首是瞻了。

还记得初中一时念了一整年的中国通史,在当时幼小的心灵中留下的印象,就是不断的起义和朝代更迭。虽然封建制度在辛亥革命后瓦解,但中国仍逃不过持续几十年的内战。我想,如果中国人的眼光不是太过聚焦于内在,能把眼光投注在海外,国际关系理论或许就是以东方思想为基础了。

不过,曾有学者论述,东南西北方的地理屏障让古代中国人在黄河及长江两岸安家乐业。而传统的先“修身齐家”而后“治国平天下”的观念,也让中国人着眼于自身。

然而,即便如此,但最重要的是,历史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