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3/16

困电梯

加坡有很多高楼大厦,搭电梯是每天都会做的事。以前在马国生活时,从不曾这么频密地搭电梯,所以有时搭电梯,内心总会有被困电梯的一丁点恐惧。直到来新加坡生活一段时间,每天与电梯为伍之后,这种恐惧感才消失。

住家那栋楼的电梯也有一些问题。人在一楼等候时,它下到一楼却不开门,径自上到三楼再下来,然后门才能打开。还好人在里头的时候,从不曾被困。

新加坡很少传出被困电梯或电梯坠下的新闻,应该是因为电梯保养都做得不错。几年前发生过酒店客户被困电梯、电梯直冲上楼的事件。事情发生在一家市中心的酒店,一个洋人客户受困,电梯从2楼冲上22楼,洋人受了伤,酒店赔偿了事。后来也是一次电梯冲上37楼的事情,发生在牛车水某旧公寓。

新加坡的电梯几乎都写着求救热线号码,所以我经常想,只要随身带着手机,大概就不怕被困太久。不过,今天却读到《金融时报》一篇文章,作者竟然在工作场所的电梯里受困41一个小时,而且人生也因此出现了大转折。

一部电梯卡住了我的人生

讲述者:尼克•怀特(Nick White)

采访者:英国《金融时报》萨拉•杜吉德(Sarah Duguid) 2009-03-13

我 的办公室位于纽约洛克菲勒中心(Rockefeller Center)的麦格劳-希尔大厦(McGraw-Hill building)。一个周五的晚上,我正在加班,中途离开大厦去抽了颗烟,然后回头走进大楼,走过正在擦拭大理石地面的家伙(15年来从未换过人),走 进电梯,按下43层的按钮。

电梯上升途中,我感觉到一阵晃动;灯光暗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电梯停住了,于是按响了紧急警铃。我气坏了,因为我的截稿时间快到了。当时我 是《商业周刊》(Business Week)杂志的出版经理,必须让杂志按时出来。我等待有人回应,可是没有人。于是我再次按下按钮。我想大声喊叫,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想大惊小怪, 所以只是任凭铃声响个不停,然后等待着。

但还是没有人。当时是周末,只有很少人还在工作,而且大楼里一共有32台电梯。万一在周一早上之前都没有人发现我该怎么办?我试着摆脱这种想法,但随着警铃不断响起,无人应答的时间越长,我脑海中横尸电梯的画面就越是挥之不去。

我开始撬门,想看看能不能出去。但当我把电梯门扳开时,只看到了水泥墙面——电梯井道的墙面。这反而让我的受困和受挫感更强了。我沿着电梯的内壁向上攀爬想去敲开天花板上的活板门。我知道离开电梯会很危险,但已经顾不得了。可是,活板门上了锁。

我躺在地板上,完全绝望。慢慢死去的想法将我吞噬。我只剩下几根香烟,也没有吃的和喝的。我试着睡觉。当我转身侧卧时,注意到电梯的地毯上有零星的 指甲、皮肤碎屑和头发。我觉得很奇怪,在乘电梯那么短暂的时间里,人们身上怎么会抖落下这么多东西。我暗自下定决心,如果我能最终逃出电梯,一定要请上一 两天假,好好享受一下。

几个小时过去了。然后是更漫长的几个小时。我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突然,对讲机中传来一个声音:“有人在里面吗?”我跳起身来大声叫道:“该死的, 赶紧把我从这里面弄出去。”四十分钟后,一点预兆也没有,我感觉到一阵气流,同时电梯开始移动。电梯门打开了,我像软木塞一样蹦出电梯。我向电梯机械师询 问时间。“下午4点,”他说,“星期天”。我在电梯里待了41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记者包围了我的公寓。我所说的只言片语都出现在报纸上。《商业周刊》的公关主管问我要不要住到酒店,直到风暴平息。接着,不可避免的, 律师们开始给我打电话,抛出一个又一个数字。有人声称能够拿到2500万美元作为惩罚性损害赔偿费,并建议我不要工作了。因此,我不再工作,开始了这种梦 一样的生活。我失业了,但却开始考虑购买200万、300万美元的公寓。

我和其中一名律师签了约。2004年,也就是电梯故障发生5年之后,我们上了法庭。我不喜欢站在证人席上的感觉——内心非常恐惧。我没有钱、没有工 作、没有未来,全指望着巨额的赔付。最后,我们达成了庭外和解。我不能透露数额,但是感觉那是像样的一笔钱。我将将拿到了六位数。

一切鲜活的生命都害怕陷入困境。在那台电梯里,我真的感到恐惧。但是我犯了个错误:延长了自己受困的时间。过去我的生活状态很好,但那以我开始寻求 巨额赔付,这毁了一切。十年来我没有工作,也一直没有结婚。我走进电梯时过的是一种生活,走出来的时候,却步入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活。但是,毁掉我生活 的并不是那部电梯,而是我自己。

译者/管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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